第回女人的心思
刘景春来到旧货市场,彩蝶正在收拾门前的摊位。进屋后,他看见地上有两个编织袋提包,里面鼓鼓囊囊的,问:“这是什么玩意儿?”
彩蝶走进来说:“我妈给捎来的,给你的,也给师娘的。”
“什么东西啊?”
“哈密瓜,红枣,葡萄干,棉花,四样礼。”
“干嘛呀真是?”
“吃呗,这可不是让你卖的。”
“我说你以后别添乱行么?这么老远,你让他们带这些东西干嘛?”
“我让她们带的?你给他们那么多好东西,人家能不表示表示么?嗨,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回头给师娘拿回去吧,不过新疆东西有特色,哈密瓜、红枣、葡萄干就是甜,比这边的好吃。”
“你知道没什么么?”
“不知道,可能是水土吧?”
“有水土的关系,但主要是日照时间长。”
“那我倒不懂,我妈给师娘的棉花说也不错,都是今年新摘的,让师娘做床薄被吧。”
“对,新疆棉花有名,别的地方纤维27毫米,新疆棉花起码在29毫米以上。”
“我说老大,我可真服了,你咋什么都知道啊?真神了。”
“做生意走南撞北,什么都倒腾,各地特产的特征都得记住。”
“我不行,记性太差,这乱七八糟的我就记不住。”
“那说明你没上心,正常的人没有记性好坏,只有上心与不上心。比方说吧,北京老太太过去许多都不识字,但她们对于粮票、布票、钱票都分得很清楚。那时街道到各家去发粮票,我家院里赵奶奶没文化,我亲眼看见她领完粮票发现不对数,连发粮票的都没看出来,她就是凭颜色断定是几斤几两,只能说她上心了。”
正说着,彩蝶电话响了,是她姐姐彩练来的,她接通后问:“喂,姐,怎么了?有事么?”
“没啥事,我就想问问,我给你介绍那对象咋样啦?”
“哪个呀?”
彩练虽然早就结婚成家了,但对这个妹妹一直很关心,有合适的男孩就给她介绍,但彩蝶没一个看得上的。虽然如此,但她依然乐此不疲,因为母亲也经常找她,让她关心妹妹的大事。她们这个家很怪,彩蝶经常不听母亲的,而很听姐姐的话。由于她给介绍不少男孩,彩蝶都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了。
“就前天介绍的那个,开手机店那个。”
“奥,那个啊,不行。”
“怎么啦?”
“整个一2B型铅笔,真特么二。”
“他怎么二啦?”
就在前不久,姐姐给彩蝶介绍了一个男孩,是在老家开手机店的,俩人只通过一次电话就吹吹了。彩蝶说:“他那天给我来了一个电话,说是你介绍来的,我开始对他很客气,但他一张口就犯二。”
“怎么?”
“他说你是在大城市打工,挑费高,生活方式都变了,和他不一样了,你说这是特么哪对哪啊?莫名其妙。”
刘景春在一边听着都乐了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更二!”
“怎么?”
“他问我喜欢过什么样的生活?我说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呗。他听了说我虚伪,说你想过普通人生活不在家待着,跑大城市去干嘛?给我气的够呛,我问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,你猜他怎么回答。”
“她咋说?”
“丫说丫想过有钱人的生活,你说2B不2B吧。”
“那可真够二的,不过他妈昨天又找咱妈了,说他想继续和你交往。”
“这事和秀丽有什么关系啊?”她们的妈妈叫董秀丽,她们姐俩聊天,通常称呼妈妈“秀丽”。
“他妈是咱妈的同事,是妈厂里的人事科长。”
“嚯家伙,还是官二代,那让秀丽跟了他吧。”
“废话,这么大岁数人家要么?再说了,秀丽跟了他,咱爸咋办啊?”彩练虽然老实,但贫起来说话也很嘎咕。
彩蝶叹口气说:“我考虑一下行么?”
放下电话,彩蝶问刘景春:“老大你笑什么?”
“唉,我笑这主是真没溜儿。”
“是啊,你说现在这男的,怎么都变得这么二了?都特么快成二百五了。”
“原因就是四个字。”
“四个什么字?”
“改革开放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改革开放以后,人员随意流动,这就把城市男人惯坏了,因为女人有的是,可以像换衣服一样换女友,所以惯的男人连整话都不会说了。”
“是啊,老大你们那时候不敢吧?”
“那时男人谁敢啊?那时男人要找不到对象,就要找乡村的,别说没工作,连粮票都没有,没法吃粮食。就拿你爸爸来说,当时为什么不回北京成家?不就是没户口么?”
“哎老大,你给我讲讲你和师娘搞对象的事儿吧。”
“那有什么好讲的?”
“讲讲,讲讲,我想听,也学习学习。”
他想了想,说:“我就给你讲讲第一次上她家,见她父母那次吧。”
那时冯喜还没出工伤,刘景春与她的热恋,到了要去她家见父母的程度。
按照北京的习俗,第一次登门应带四样礼品,寓意“四平八稳”。于是,刘景春的父亲提前买好了酒、糖、水果、点心。但刘景春一看,因为父亲是个过日子的人,买的都是低档货,十分不乐意,与父亲当时争吵起来,差点还动了手。正好她姐姐来了,把他拉到一旁说:“你就说行,明天去我家放我那里,我再给你准备一份。
第二天,他去姐姐家,姐姐果然准备了四样高级礼品,譬如酒就由两瓶普通二锅头,换成了两瓶正宗茅台酒。不过那时茅台仅8元一瓶,还是托人在北京饭店买的……”
刘景春把彩蝶妈妈给的礼物拿回家,爱人冯喜问咋回事?他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,冯喜说:“她要衣服咱家也有啊,当时咱们结婚的礼服,都是纯毛华达呢,长短大衣都是澳毛的,就穿过一次,都给他们算了,搁着也没用占地方。”
他说:“行吧,反正也过时了,没人穿,你回头收拾一下,全给他们算了。”
冯喜又说:“对了,你爸爸留下那大铜火锅也没用,扔平房也快完蛋了,不行也让她们拉走吧。”
刘景春的爸爸是老北京,酷爱吃涮羊肉。以前北京人吃涮肉都去饭馆,很少家里有火锅的。自从开放之后,生活条件好了,羊肉随便买了,几乎家家都买了火锅,自己在家涮。为此,他父亲找了一家黑白铁加工部,定做了一只直径60公分的大火锅,足够十人以上用餐。但自从他父亲死后,火锅就没再用,因为冯喜不吃羊肉,以前闻见羊肉味都要呕吐。
刘景春感觉很奇怪,平时冯喜很顾及老家的哥哥弟弟,有不用的东西,总要想着给他们,但这些东西她从没答应过给他们。今天给彩蝶家,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爽快。
南斯拉夫电影《桥》上有一句台词:女人的心思,我总是琢磨不透……
(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