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访谈洪子诚middot后商十七年及其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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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年及其尾音

洪子诚、后商

青少年时期“做好自己该做、能做的事情”

后商:您家乡在广东揭阳,出生时,抗日战争刚开始。您最早的记忆是关于什么?您读小学、中学,当时的学校是怎样一种情况?

洪子诚

我出生年月是年6月(阴历4月),当时抗日战争已经开始。由于年龄和生活环境的关系,我对抗日战争没有什么亲历的记忆。据我所知,日本*队两次占领广东潮汕地区,两次时间都不长。一次是年,主要是占领汕头、潮安一带。第二次是年、年。我的家在揭阳县城榕城(现揭阳市榕城区),两次占领,我们一家都到乡下祖父母家避难,不过日本*队没有进入这个村子。

好像我就是年避难到乡下出生的。出生时,我瘦弱多病,也特别难看,大人们开玩笑说我是在大榕树下捡到的。很长时间,长得丑是我的“心理阴影”。在北京大学读书时,我就为没有任何女生正眼看我而暗暗苦恼。小时候,我迟钝,有记忆要到四五岁,大概是我上基督教会办的幼稚园。我有次逞能跨一条水沟,掉到沟里全身湿透。牧师领我去牧师家给我换上衣服。他家小院里有一棵无花果树,他摘了两个无花果给我吃。《圣经》常写到无花果,《创世纪》里的亚当、夏娃偷吃禁果知道羞耻,便拿无花果树叶当裙子。这件事记忆得很深和《圣经》没有关系,就是当时嘴馋才忘不掉。我多次说过,上小学时,我不是好学生,没有读什么像样的书,能说的只是一些“劣迹”。初中就好一点了,懂规矩了。

那时候,上学竞争没有现在这般激烈,学习好像没有那么紧张、焦虑,日子过得相对简单,没有很多的诱惑,但也没有很多的选择,大家要走的路子差别也不大。自然,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也比现在少得多。不过,也很难说哪个时代好,各有不同的“活法”吧。

后商:根据现有的资料,您的启蒙大概有两个源头,基督教和文学经典。您出生在一个基督教家庭,深受基督教的影响。你在一次访谈时说到,“宗教的影响在我最主要的是,一个人要时刻保持对善恶、美丑、经验和超验区分的信心,虽然美丑等等的标准会在历史中发生变化。”同时,您在还没上大学时,就读了许多文学作品。这些对你的生活和后来的学术工作产生什么影响?

洪子诚

“启蒙”的源头,我真的没有想过。基督教的影响肯定是有的;但这种影响主要是通过家长的言传身教获得的。小时候,我跟着家长做礼拜、读经祈祷,都是父母的要求,我对教义什么的并不了解。母亲是客家人,一辈子为家务劳碌。我们兄弟姐妹九人,都是我母亲拉扯大的,只是到最小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出生,才请了两年保姆帮忙照料。“保姆”,潮州话叫“相扶”,一个文雅也温情的称呼。懂事之后,每天都看到母亲清早起来就生火做早饭,南方每天总要洗一大盆衣服,母亲凉上竹竿后就去市场买菜准备中饭、晚饭,日复一日。父亲是医生,不过不是正规的医学院毕业,他先在一个当医生的亲戚那里做学徒,从扫地倒痰盂做起,后医院进修,结业后当见习医生,又到上海医学院进修一年,拿到肄业证书。诚实,不偷奸耍滑,努力做好自己该做、能做的事情,不要看不起身份微贱的人,厌弃骄奢淫逸……这些都主要来自家庭的言传身教,都是父亲母亲反复说的做人道理。当然,在这样的家庭,受这样的教导,肯定缺乏革命、开拓精神,养成保守、墨守成规、胆小怕事的性格。

后商:年代末,您到了北大读书,毕业后留校,在北大教写作课。当时,在北大任教的还有宗白华、王瑶、钱学熙、蒋荫恩、任继愈、吴兴华……,现在我们最常提到的是他们的风骨。在您的印象中,这些教授有何种风度和修养呢?他们和当时的大学生能打成一片吗?

洪子诚

年,我考入北京大学,这所大学有许多杰出的学者、教授。宗白华、任继愈先生当时在哲学系;朱光潜先生开始在西语系,后来也转到哲学系;吴兴华先生在西语系;蒋荫恩先生在中文系,但他在新闻专业,58年新闻专业合并到人民大学他就离开北大了。这些著名教授我都不认识。北大中文系也有许多著名教授,像游国恩、王力、林庚、杨晦、吴组缃、王瑶、高名凯、朱德熙、吴小如等,我都上过他们的课,或者听过他们的讲座,自然学到很多。毕业后,我留校分配到写作教学组,这个小组属汉语教研室,教研室副主任朱德熙先生分管我们教学组。

这些先生大多平易近人,也有很多向他们请教的机会,但是在北大期间,以至、年代,我却从未独自拜访过他们。我说过,这对我的学习、成长和后来的研究肯定是损失。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有两个,一个是觉得自己在知识方面不具备和他们交谈、请教的条件,另外一个是“社交恐惧症”,我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心理。

年“洪子诚学术作品集”研讨会合影

“十七年文学”

仍在继续“预示未来走向”

后商:关于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生活、工作情况。从相关材料来看,年代您的文体和风格趋向节制、理性。这个变化是怎样发生的?

洪子诚

无法讲清楚这个变化的原因。一个可能的因素是年代初的形势。到年的那种“大跃进”在年代初遭遇了失败,热潮已经消退,我的心随之平静下来。从年下半年到年,全国学校强调正规的教学秩序,北京大学也向师生强调多读书,为我们补上因为“大跃进”耽误的课。我所在的年级其实没有真正上过“现代文学史”相关课程,临近毕业时,王瑶先生领头,几位老师才第一次给我们做了一组相关讲座。另一个原因是毕业后我教写作课,在选择、分析“范文”和批改学生作业时,认识到表达、文体的重要:一个意思,一个情景可以有不同的表达方式,而不同的方式所传递的情意也将不同,甚至相距甚远。

还有就是,我这个时期的阅读的感受,生发出了以前未曾出现的简洁、节制之美。这个时期的阅读,我说的是《世说新语》《聊斋》《红楼梦》,曹禺的剧本,高尔基的《回忆录选》《猎人笔记》,屠格涅夫的《回忆录》,特别是当年中译的全部契诃夫的小说和剧本。高尔基这样写到对契诃夫的印象,说每个人在契诃夫的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愿望:变得更单纯、更真实、更是自己;抛弃那些书本的词句和时髦的用语所织成的五颜六色的衣服……这也是我当时读契诃夫的小说、剧本的体会。当然,契诃夫的那些跟冷静的绝望相近的沮丧,对我也可能是一副“*剂”。

后商:您从事文学研究之初,就选择了50-70年代的“当代文学”,并为这个时期的文学研究提供新的视野和活力。今天,“当代”已不再“当代”,但我在阅读中发现,您所讨论的“十七年文学”,仍然很鲜活,譬如您在文学史涉及的周扬等人,以及在“我的阅读史”涉及的郭小川、*秋耘(*秋云)、叶甫图申科(叶夫图森科)等。这是否可以说明,您似乎更看重个体经验与价值?在文学史中,作家论和历史叙事又该如何平衡呢?

洪子诚

说“选择”也可以,不过我在另一个地方谈过,这种选择带有后退、无奈的意味。在“新时期”的年代末和年代初,让我激动的不是历史,而是现状,是当时风起云涌的新思潮,新人新作,目不暇给的现象。有才情的批评家和研究者没有不被吸引、自觉投入的。我也同样。但是我尝试失败,发现自己不能胜任之后,我才“选择”当代“史”的。我对“当代”前三十年的文学情况比较熟悉,便沿着这条省力气也安静的老路走下来。当时没有料到,“当代”前三十年多年后会变得颇热闹,会有很多学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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